【清明12h-未时】【于董】十一度春秋
可以看做之前《二十年冬夏》的姐妹篇。
但其实两篇没什么内容关联，只有名字是一对。
于少保和他的贤内助董娘。
——以下正文——
阳光微暖，人声喧沸，正是暮春的好时节，空气里是让人欣喜的湿润，桃红柳绿，草长莺飞。长街上都是三三两两穿着轻软春装的游人，牵着风筝，提着饭食。
似乎是个出游的日子，所有人脸上都是一派轻松愉悦，只有于谦愣在道路中间，挡住川流不息的人群，与周围格格不入。
脑袋好晕。
连续撞到三个人并不小心打翻对方手里的青团后，于谦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愣下去了。
他寻了个稍稍僻静的地方停住脚，懊恼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，仔细回想自己出现在杭州街头的前因后果，却发现自己的脑子晕晕乎乎，一片混沌。
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
难道是喝完酒出来的？
他无奈抬头望天。
于廷益啊于廷益，他在心里笑自己，多大的人了还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。
他索性停了脚步——既然是醉酒出来，必然有人会寻。在原地等着总比在街上毫无目的地乱逛好找。
他就近找了家茶馆，在人家外支的棚子坐下，点了一壶热茶。
一片桃花落在了他的茶上。
坐了不知多久，连天气都变了，开始下起了微微的小雨。街上的游人渐渐稀疏，于谦数着茶棚上的雨声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。
远远地，听见有个声音在背后叫他，“阿谦！”
他回头，一个淡粉的身影举着竹伞穿过蒙蒙细雨，来到他面前。
董盈道，“你怎么不在原地等我，我找了你好半天。”
“现在好了，下雨了，踏青也不方便。”她微微埋怨，“都赖你乱跑。”
踏青……
今天是清明节。
他似乎想起来，中午两人出门后，董盈想去买只风筝，而他却被对面酒馆新上的好酒勾走，一时喝的急，居然就晕晕乎乎地跟董盈走散了。
他若有所思。
董盈站在他面前，因为错过了出游的好时候，气呼呼地抱着肩膀，于谦片刻后站起身来，接过她手里的伞，自知理亏地软声道，“我错了。”
“但还有地方能去的。”
于谦拉起董盈。或许是在雨里呆的久了，董盈的手很冰。
董盈抬眼看着外面，雨虽然不大，但甚是绵密。
但她还是顺着于谦拉她离开茶馆，“听你的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备的船？”
董盈兴奋地跨上装饰清雅的小舟，里面一张方桌，已经备好了茶点。
竹篙一点，小舟飘飘悠悠离开了岸边，彻底融进了西湖的蒙蒙烟雨里。于谦站在船尾，垂眼看着水面涟漪。
“夫人前几天说过想划船，”于谦道，“一直记着呢。”
茶烟袅袅，一室清香。
董盈斜倚在船舷旁，一双素白的手划过春水，轻轻唱着自己编的歌。
雨下的大了些，雾气泛起，女子婉转的歌声绕着绵密的细雨，和着低柔的水声，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种声响。
她突然停了下来，歪头看向于谦。
于谦一直沉默，似乎在发呆，被她的动作一惊才回了神。不知是不是董盈的错觉，他眼角似乎有泪。
“好端端地，哭什么。”董盈伸手抹掉他眼角的泪痕。
于谦只是摇头，低声道，“或许是雨。”
只是太久了。
于谦当然记得这个清明节——他特意悄悄备了船，打算在清明节和董盈一同游湖。只可惜，他却因为贪喝了两口酒错过了出行的好时候，一场瓢泼大雨打消了他的计划。
原来这一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。
若是能一直这样，在西湖上，两人共赏湖光山色，多好。一直到暮雪白头，一直到地老天荒。
别叫醒他——
他总以为还有时间，却不知第二天自己就接到朝廷调令，即刻启程匆匆北上。
那次清明节，居然是他在故乡呆的最后一天。
此后山高路远，西湖烟雨便只能在梦里相见，而他和董盈，也再没有一同踏青出游的机会。
天色倏忽黑了下来，董盈停了拨水的手，抬头看看，“天可变得真快。”
她转头冲着于谦笑，“阿谦，该回去啦。”
“回去？”于谦错愕，“回……哪里？”
“阿谦不是早就知道了吗。”董盈笑眯眯地，“明天……也是现在。”
他注视着董盈，却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面容。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，久到自己都开始一点点忘却爱人的音容笑貌。
若是醒来，记忆里的她会不会渐渐褪去，和湖光山色一同消弭在岁月的无情蹉跎中。
“我不想……”
“可是你得走啦。”董盈依然笑着。
“阿谦，”她张开双臂，等着于谦像以前一样轻轻把她笼在怀里，“我会经常来看你的。”
纵然知道是梦境，他依然伸出手，要回应这个已经和他相隔十一度春秋的拥抱。
于谦醒了过来。
他愣怔半晌，直到两张发黄的信纸从已经压麻的胳膊下飘落。于谦将信纸捡起，仔细收在抽屉暗格。
窗外仍是细雨绵绵。一川烟雨，桃花如旧。
